如果珠寶會說話?從莎士比亞、查理一世到芙烈達卡蘿,珠寶如何成為權力與反叛象徵
英國珠寶研究權威卡蘿.伍頓以七種首飾 為題,帶領讀者進行一場橫跨歷史、藝術與時尚的美麗之旅。本書蒐羅古今趣聞,揭示珠寶不僅是裝飾,更是愛與記憶的容器、身分與權力的符號。從蘇美女王耳環到當代時尚,每件首飾都映照著人類文明的價值觀與情感信念。
伊莉莎白時期男性的圈形耳環
曾有一段時期,最奢華的圈形耳環吊飾是一顆天然珍珠。在十六到十七世紀,富裕男性的流行時尚是在單邊耳朵戴上一顆珍珠,來展現貴族風範和意氣自得。一五七七年,彙編英國歷史的《霍林斯赫德編年史》(Holinshed’s Chronicles)記載,「健壯的侍臣以及英勇的紳士」都佩戴著珍珠耳環。更早期的男性圈形耳環時尚潮流出現在羅馬帝國時期,當時著名的將軍、政治家和作家凱撒大帝(Julius Caesar)會佩戴圈形耳環,是為了突顯自己的強大以及與手下軍隊團結一心,因為士兵也會戴圈形耳環上戰場。
在伊莉莎白一世隨身攜帶球形香盒的時代,深受她喜愛、也是英國最偉大的詩人和劇作家威廉.莎士比亞(William Shakespeare)會戴著小型圈形耳環。一般認為確實是描繪莎士比亞本人的肖像畫之中,最知名的一幅就是《錢多斯版莎士比亞畫像》(Chandos portrait of Shakespeare),現在收藏於倫敦的英國國家肖像館(National Portrait Gallery),畫中的他佩戴著一只小小的金色圈形耳環。而就在場館內對面的牆上,掛著英勇的沃爾特.雷利爵士(Sir Walter Raleigh)肖像,他一身華服,穿著有珍珠釦的絲綢緊身短上衣,披著內襯是毛皮的外套,一顆碩大且散發光澤的珍珠懸掛在他的圈形耳環上。雷利爵士被譽為博學多才的人物,他是詩人、探險家、軍人、水手、侍臣,也是最受伊莉莎白一世青睞的寵臣。肖像中的耳環其實是在向女王致意:在當時,珍珠是處女的象徵,直接呼應了「童貞女王」(Virgin Queen)的稱號,因而象徵雷利爵士的忠誠。
《錢多斯版莎士比亞畫像》(Chandos portrait of Shakespeare)畫中描繪的威廉.莎士比亞(William Shakespeare)戴著小型圈形耳環。(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像雷利這樣的水手多半有佩戴耳環的習慣,這是他們四處航行的標記;歷經驚濤駭浪的冒險,才能養成帶有異國風情的瀟灑風姿,而黃金圈形耳環就是極具代表性的飾品。根據傳說,年輕水手在首次驚險通過好望角南端後,會獲得圈形耳環作為紀念。有些人相信穿耳洞可以治療暈船;而另一個廣為流傳的說法是:如果水手客死他鄉,耳環可以用於支付喪葬費。演員摩根.費里曼(Morgan Freeman)就相信這樣的民間傳說,他曾在Instagram上談到自己佩戴的黃金圈形耳環。他表示,自己是受到「老派水手文化」的啟發才戴耳環,因為「萬一自己意外死在隨便的某個地方,耳環的價值剛好夠買一口棺材」。「這就是為什麼以前的水手都會戴耳環。」費里曼補充道。
英國國王查理一世(King Charles I)從年輕時就跟上這股時尚潮流,終其一生都戴著大珍珠耳環。他在剛滿十五歲時,首次佩戴一顆淚珠狀的珍珠亮相,珍珠裝飾在頂端有一顆圓球和十字架的金皇冠上。查理一世是個不受歡迎的男孩,因為他極為害羞,而且有口吃,他也許是希望這顆珍珠能夠補足他不幸缺乏的自信,並讓自己顯得沒那麼矮小。查理一世最鍾愛的,就是天然珍珠這種極為罕見的寶石。在所有范戴克(Anthony van Dyck)和魯本斯(Sir Peter Paul Rubens)(編註9)為查理一世繪製的肖像中,他的左耳都戴著懸掛珍珠的圈形耳環,而珍珠耳環也成了他想塑造的浪漫騎士形象的同義詞。當查理一世被奧立佛.克倫威爾(Oliver Cromwell)(編註10)指控犯下叛國罪,他就是戴著這只珍珠耳環走向斷頭臺,將脖子放上木枷。
查理一世(King Charles I)終其一生都戴著大珍珠耳環。(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從古到今,圈形耳環象徵著冒險精神和特立獨行。穿梭在公海的海盜,多半都會令人聯想到佩戴穿孔金幣和圈形耳環的刻板印象。在十七和十八世紀的海盜黃金時代,歐洲許多國家頒布多項規定人民穿著的禁奢令,包括可以穿搭的顏色以及可以佩戴珠寶的對象。男性不得佩戴珠寶,而任何拒絕遵守這些法令的人可能會面臨高額罰金,或甚至被關進大牢。浮誇的海盜服飾和黃金珠寶很可能是直接針對這些法規的反彈手段,海盜的耳環因此成了違逆和顛覆規範的象徵
編註9:范戴克為魯本斯的弟子,兩人皆為十七世紀的知名歐洲宮廷畫家。
編註10:克倫威爾於一六四二年至一六五一年的英國內戰(亦稱「清教徒革命」)中率領英國議會軍戰勝保皇黨, 最後將查理一世處死。
芙烈達熱潮
可以這麼說,不起眼的圈形耳環之所以能在流行文化中登上傳奇地位,最大的功臣非墨西哥藝術家芙烈達.卡蘿(Frida Kahlo)莫屬。全世界對她的人生故事始終著迷不已:小時候罹患小兒麻痺後導致終身殘疾而飽受痛苦和折磨,又遭遇幾乎讓她喪命的公車車禍,數次流產,以及與壁畫家丈夫迪亞哥.李維拉(Diego Rivera)之間令人痛心的愛情故事。芙烈達的藝術作品一再以自己飽受病痛折磨的身體作為主題,而她為了與自己脆弱的一面抗衡,將花朵串在髮絲之間,秀髮之下有閃閃發光的金色圈形耳環,身上掛著一串串哥倫比亞玉石,手腕上則戴著沉重的銀手鐲,手指上也堆滿寬大的戒指。就某方面而言,珠寶是她對抗痛苦的武裝,也成就了她向世界展現的強大力量。芙烈達為自己設計的造型十分有意義,正如她在一九三〇年從舊金山寫信給母親時提到的:「那些美國白人女性非常喜歡我,也對我帶來的各種服裝和披肩(rebozos)很有興趣,她們一看到我的玉項鍊,下巴簡直要掉下來了。」
墨西哥曾被西班牙殖民近三百年,工匠來到這個國家後,使用歐洲技術製作各式金銀珠寶,例如纍絲(filigree)是將細金屬絲加工成精美的花飾圖案,芙烈達在畫作中所描繪的裝飾耳環就是這種類型。而且她偏愛銀製圈形耳環,像是以銀礦聞名的墨西哥塔斯科(Taxco)所出產的耳環。芙烈達經常自己設計珠寶;在《戴項鍊的自畫像》(Self-Portrait With Necklace)中,她佩戴的前哥倫布時期(Pre-Columbian)(譯註13)玉珠可能就是源自墨西哥東南部出土的馬雅文化遺址,然後由她親手串成項鍊。
芙烈達名畫《戴項鍊的自畫像》(Self-Portrait With Necklace)。(圖片來源:Frida Kahlo Foundation)
基本上在眾多自畫像中,是她那深邃的凝視、招牌的特萬那(Tehuana)花卉髮型(譯註14)、濃濃的一字眉、金耳環和紅唇,讓芙烈達成為二十世紀數一數二知名的女性。她強烈的個人身分意義依然令新世代深深著迷,就像卡門.米蘭達一樣,不斷被人效法。在近期,芙烈達的自畫像《迪亞哥與我》(Diego and I)以破紀錄的三千四百九十萬美元售出,成為拍賣史上最高價的藝術品。芙烈達那令人難以忘懷的形象,裝飾於托特包、T恤、運動鞋、化妝品、龍舌蘭酒和其他無數種時尚商品之上。她的造型在全球無人不知,原創性至今不墜。
芙烈達的作品充滿代表她人生中各種創傷的象徵,以及她感興趣的圖像和哲理,尤其是源自母國的元素,畢竟她曾帶頭推動墨西哥的現代化和獨立運動。芙烈達也大力推廣家鄉原住民的習俗,她會身穿華麗的墨西哥民族服裝、五彩繽紛的披肩和前哥倫布時期的珠寶,刻意展演自己的身分。在芙烈達的肖像和照片中,她選擇的珠寶總是十分顯眼,散發出強烈的個人風格。她佩戴的黃金西班牙吊燈型耳環和圈形耳環有兩大目的:吸引觀眾目光集中在她的臉上,以及突顯墨西哥的文化和工藝之美。
譯註13:指在十五世紀晚期哥倫布與其他歐洲人抵達美洲大陸之前,尚未受到任何歐洲文化影響的美洲歷史。
譯註14:墨西哥特萬特佩克(Tehuantepec)地區的特萬那女性通常會穿戴手工編織的花卉頭飾。
本文摘錄自《如果珠寶會說話:從蘇美女王耳環到紅毯巨星胸針,七種首飾的歷史趣聞與時尚故事》/卡蘿.伍頓(Carol Woolton)著.木馬文化出版

作者簡介|卡蘿.伍頓 Carol Woolton
英國珠寶和寶石領域的權威,珠寶歷史學家、編輯、策展人、造型師、作家。擔任英國版《Vogue》珠寶編輯超過25年,也是《Tatler》雜誌的首位珠寶編輯,也為《金融時報》、《浮華世界》(Vanity Fair)、《Vogue》和《每日電訊報》(The Daily Telegraph)等媒體撰稿。出版多本專書,涵蓋古董、歷史珠寶以及現代作品風格等。
2016年,與志同道合的英國設計師和珠寶專業人士共同創立慈善組織The Leopards,旨在傳承珠寶業的專業知識、創新精神和卓越設計,並發掘和培養年輕人才。2021年,推出本書同名Podcast《如果珠寶會說話》(If Jewels Could Talk)。
其他珠寶主題著作:《新石器時代》(The New Stone Age: Ideas and Inspiration for Living with Crystals,2020年)、《Vogue:珠寶》(Vogue The Jewellery,2020年)、《花卉珠寶》(Floral Jewels: From the World's Leading Designers,2014年)、《繪製時尚珠寶》(Drawing Jewels for Fashion,2011年)、《時尚珠寶》(Fashion for Jewels: 100 Years of Styles and Icons,2010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