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俊賢去旅行》之途上記拾：大船離港，駛向萬象繁華之海
這個名字離你的時代太遙遠，卻是許多藝術家與策展人心中閃爍散光的一顆星宿。爐主李俊賢褪金身，以腳為逆旅。
李俊賢回顧展「TAKAO．台客．南方HUE：李俊賢」展場一隅。（圖／林鈺智攝影）
2021，春日，宜蘭。原也先就是糊里糊塗地接下了一場紀錄的案子，case by case，當時你沒能想到，之後竟也由此衍生出一段不短不長的旅行，關於李俊賢。
李俊賢——這個名字離你的時代太遙遠，卻是許多藝術家與策展人心中閃爍散光的一顆星宿。爐主褪金身，以腳為逆旅。在宜蘭場由學者龔卓軍和潘小雪的對談中，你對於這個傳奇性的名字大約有了些輪廓：爐主、館長、藝術家。
而更大的南方仍在南方，隨著《跟著俊賢去旅行》新書系列座談的路線，你一路從台中聽去台北，又從高雄聽去台南，聽過了整個春天，最後再度回歸高雄，在驕陽高懸之下，看見畫家李俊賢那巨大飽滿、豔光滿覆的意識風景。
彼段期間，你真的聽了好多好多人說話，說著關於李俊賢，關於他的南方，他的飄撇，他的寫生，他的沉默與大言若反。你將這些聲音記錄下來，編排為字，一篇篇地交給俊賢的太太美秀。在寫、校與讀之間，整個春天就這樣快要過了，對你們來說，這一年，整個春天都屬於李俊賢。
5月初，高美館「TAKAO・台客・南方HUE：李俊賢」揭開序幕，再度是龔卓軍與許遠達兩位策展人展開對話。
李俊賢，〈大船入港〉，2003，壓克力顏料、畫布，45×38×3cm。（圖／郭瑞祥先生收藏）
島南燠熱的空氣和炙膚的烈日薰得人頭暈目眩恍若大醉，美術館內沁涼的空調又將滿面汗意逼回毛孔。你悄聲拾梯上展廳，沒個路徑地在展覽空間內隨步觀畫——真品（authentic）的力量、心智的靈光，遠遠超越了你之前在各講場所看到的投影片上的部分或全景畫作。
記得老馬寫生隊之一的劉高興當時彷彿這樣說道：李俊賢的寫生觀基於生命的規律與自你個性的參與，因而得以生生不息。而生命——存在的神祕——生存的意義——邊界與越界的彼一瞬間——在你看見〈大船入港〉的連幅藍浪湧動在眼睫之前時，倏然立體而堅硬了起來。
湊著鼻尖趨步往畫作前探看（奇怪的是每幅作品前皆無止步字樣的白框線）時，左旗后右柴山，嵌著一對藍瞳的大船居於中而撕裂浪頭而欲撕裂雲層與天光，靜止於入港（或離港？）前一瞬霎。端詳畫上彩料的筆觸，你也經常用壓克力顏料摻於油畫之中，貪圖那不同於油彩厚重手感的輕盈與鮮豔，
聽過那麼多人談他，你彷彿也就真的認識了他。在他的水氣揮灑與浪花噴濺之外，你一幅一幅地邊走邊觀，那巨大的荔枝、欲滴的鳳梨、滿面紅光的媽祖女神，他的女神尤其教你心動，那是屬於南島的軀體和面容，飽滿的鼻梁與閃爍的眼光，你想起曾走訪過的龜山島，那海不平風浪不靜，炙熱的風波蠢蠢的晚春天，島上瘋長的植物柔和了山稜的銳角，如一具龐大的女體躺臥在海心。
李俊賢，〈王見王Palafan〉，2011／2015，水泥漆、壓克力顏料、畫布、木心板，240×120×4cm。（圖／藝術家家屬收藏）
李俊賢回顧展「TAKAO．台客．南方HUE：李俊賢」展場一隅。（圖／林鈺智攝影）
李俊賢畫布上的綠色浸滿你的眼睛，藍色搏住你的胸膛，白浪濕潤了你的嘴唇。你邊走邊觀，深切地感受到做為一名創作者，他亟欲全部奉獻給這世界熱切的表現慾，以及他如何深情地以顏料以畫筆描摹撫觸這一座島——他生長的島，遠離過又返回的海與土與石頭與樹林，他想像中那鳥瞰著島嶼的母性的神明、神性的母體。
這一切超越了所有人的談論和表定，那是原始的創作之力，在南方雕鑿成山海成不為言語的語言。你匆匆觀畢，暫時離開去買咖啡，跟著Google Map的箭頭指引，途中，你抬頭看見了停車場頂端的壁畫。向晚的日光依舊咄咄逼人，針得你張不全視線，然而它就座落在陽光最烈的那一點。
驕豔茁壯的南方，唉你們全得低頭避臉地閃躲著驕陽，但它對所有的光與熱與剝落與灼傷全然地不避諱，沉默地立於斯，表象即言意，它述說著你還沒有攀高探勘過的藝術家巍巍聳立的心智風貌，那時，你又好像不認識了他。
你從一個記錄者，一個觀畫人，一個路過的角色，不知不覺地走進他那萬象繁華的海域。也許就像一開始，你來不及也不可能真正地認識他，卻或許有了在畫與天光之間彼此擦身而過的可能。
人在島南，你這樣想。而大船已然離港，留下一整片湧動的爍爍的海面，自在自足地讓嚮往潮汐的人們各自窺看，看雲光漸低，暮色隨音樂起伏，空氣慢慢地暗暗地涼下來。有些人一度駐足，尋找入口。有些人先行離去，不曾驚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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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xt by 崔舜華｜ 政大中文所畢業，著有《貓在之地》、《神在》、《婀薄神》、《你是我背上最明亮的廢墟》、《波麗露》；與蔡琳森合譯艾倫．金斯堡詩集《嚎叫》（Howl and Other Poems）。
｜活動資訊｜
◧ TAKAO．台客．南方HUE：李俊賢
展覽時間：2021/5/8-2021/9/12
展覽地點：高雄市立美術館 2樓展覽室
◧ 偏挺╳要塞—致爐主俊賢｜壁畫創作計畫
展覽期間：2021/5/8-2021/9/12
展覽地點：高美館園區西南側 立體停車場頂層草坡（午告丘）
因應防疫需求，目前參觀須事先線上預約，詳細依高雄市立美術館最新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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