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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箱/余文樂、瘦子都愛的國際級刺青藝術家——Josh Lin和他的六坪工作室
國際刺青藝術家Josh Lin(林立杰)的刺青店,位於台北大安森林公園附近巷弄內,這裡是他揮灑創意的地方。入行二十多年,他憑藉細膩的黑灰寫實刺青屢獲世界冠軍,成為台灣寫實派刺青的佼佼者,設計大受名人愛戴。儘管刺青界人才輩出,但他的明星地位仍屹立不搖。
刺青,是Josh的第一份正式工作,且一做就是二十幾年,能堅持到現在,全因熱愛藝術創作。
他的刺青店隱身在巷弄內的公寓一樓,日式風情的建築外觀,門口以日式黑瓦搭配灰色洗石子外牆,營造出幽然雅致的氛圍;大門後,是別有洞天的日式庭院,由水、石與綠樹組成的景緻,是客人放鬆的最佳選擇,也是Josh當初選擇這裡開店的原因。
為了創造無壓力的環境,店內沒有傳統刺青店的陰暗感,以亁淨明亮的開放式工作場域,讓駐店刺青師更舒服,並設有廚房與冰箱,讓長時間待在這裡的客人和刺青師都能賓至如歸。而靠近庭院的六坪私人空間,則是Josh的「創作」大本營,他刺青、作畫都在這裡進行。
少則5小時,多則10小時以上的刺青過程,他常戴起耳機,邊工作、邊聽講座或有聲書,就如同聽故事,藉由文字來訓練想像力,對他而言,想像也是通往自由的唯一途徑。
Josh工作室位在整間房子的角落,鄰近庭院。
小時候,因父親工作不順遂,家庭經濟重擔全由任職國中數學老師的母親一肩扛起。由於經濟條件不優渥,家人管教嚴厲,一直希望他能當個「有用的人」,自幼就開始栽培他各種才藝。
母親見他擅長畫畫,便把他送到畫室培養美學,由於只有學畫的學習能力較好,他也沒有排斥,默默聽從家人意見。從一開始學水彩,到後來受專業訓練畫石膏像、油畫慢慢累積出基本功。懵懵懂懂的年紀就接觸藝術,Josh坦言,其實當時並沒有很喜歡畫畫,「如果可以選擇,更想吃糖果看卡通。」
國中畢業那年,他受不了家裡管教,決定離家,一人搬到外面住,求學之餘,也夢想賺大錢,陸續在餐廳、網咖和酒吧打工,從最基本的工作做起。雖然覺得財富比讀書重要,但他也不想只有國中畢業的文憑,所以即便成績不佳而被不同學校退學,仍沒放棄重考和就學,最終讀了四間學校才順利以廣告設計的專長畢業。
當兵時,因有畫畫專長,認識了有雲科大設計背景的學長,兩人一同處理文宣等政戰工作,學長看出他能力出眾,便常鼓勵他退伍後一定要報考藝術學院,但Josh以為是玩笑,一直沒放在心上。
直到某天,學長突然語重心長告訴他,說看過很多設計師,就是沒看過像他這樣的人格特質,如果這世界有一種人要做創作,那個人一定就是他。這一席話,讓Josh內心泛起了漣漪,他心想是不是自己真的有可能從事創作這條路。
過去因為家境不好,總被說做藝術沒有前途,他也從未想過要用藝術來討生活,求學生涯一直是在討好父母、這個社會。但既然,「做不喜歡的事看似無法成功,不然就選喜歡的試試看,反正都有可能失敗。」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想突破大眾的價值觀——反對用功利來體現個人社會價值的觀念。
六坪空間是創作的大本營,也是刺青的地方,許多人慕名而來,在這裡一坐就是幾小時。
放手一博踏入創作領域
退伍時,儘管已經20歲,比多數人還要晚讀大學,但Josh鐵了心想報考藝術學院,且著重學費便宜的國立大學的進修推廣部就讀。後來的生活,他經常在重考班和畫室間奔波,沒日沒夜地度過半年,終於考進國立臺灣藝術大學美術系。
能專心學創作的機會難得,但他也知道純創作沒辦法養活自己,當時身上已有幾處刺青,於是結合繪畫的刺青工作,成了他的首選。
刺青重視師徒制,且學徒沒有收入,每天都要上班。那時候,他早上到刺青店打雜學藝,晚上再騎車到學校上課,深夜回家還要經營網拍維持生計,並忙著畫畫、寫報告,日復一日,周末直接泡在刺青店工作,睡眠時常不足。
半工半讀的艱辛日子,撐了四年,以系上第二名的成績畢業。
四年刺青學徒當完後,又幫師父做了四年,「第一年很有衝勁,第二年會懷疑自己,第三年會變絕望,第四年滿腦子都是恨,會有『就是這個世界害了我』的想法。」Josh繼續說,「所以即便我刺得跟我師父一樣好,但客人會選他,不會選我。」所以學成後,深知自己不只要比別的刺青師好,還要不一樣。
他看準當時全亞洲的刺青風格沒有黑白素描這個選項,在網路還不發達的年代,便開始從國外刺青雜誌裡了解,但因當時外語能力不好,更多是看圖猜刺青機、工具和技法,經歷各種實驗後,才開始敢為人刺素描。起初每個月收工錢兩、三千塊,後來越來越多人想來給他刺,幾個月內名聲跟收入便快速成長。
2012年,31歲的Josh,在台北中山區開了店。然而他並不滿足,仍想知道自己的能力在什麼段位,於是就帶著全身刺滿自己作品的模特兒出國參展。
先在澳洲雪梨刺青展(The Australian Tattoo And Body Art Expo)獲得世界冠軍,成為第一位用寫實刺青奪冠的亞洲刺青師。但這份榮耀還未能幫他進入同年宛如刺青界奧斯卡、採取申請制的倫敦刺青大會(International London Tattoo Convention)。不過,他仍與模特兒前往該展參觀。沒想到,模特兒頭頂上充滿宗教意涵的刺青竟在會場引起圍觀、拍照,等到回台後,才知道自己還被當地新聞媒體大篇幅報導,知名度大開。
有了在倫敦爆紅的經驗,Josh明白一件事:「人是環境的產物,雖然努力很重要,但只占1%,剩下的99%都是被動的。」要有世界級的名聲,必須到世界級的展會才行。
倫敦刺青大會的知名度,也讓當時的潮流指標人物余文樂找上門,且陸續刺了兩次,包括右手臂的字型MADNESS(瘋狂),後來更成為余文樂個人時尚品牌的標誌。如今,余文樂身上的多數刺青其實也幾乎是由Josh所設計。
用針與墨找尋人生價值
一開始他只在乎自己的技法能不能被突顯,「直到年紀漸長才發現,面對的是有生命、有喜好、有價值觀的人,而被刺者為什麼要刺青,他們的故事就變成第一優先。」
除了藉由刺青來幫人闡述價值觀,Josh還一直思考刺青能為這世界帶來何種貢獻。
2015年,以乳暈重建和傷疤修復聞名的英國皇室紋繡大師Dawn Cragg MBE,剛好來到台灣,用紋繡幫助八仙樂園塵爆案的受傷患者進行傷疤整修,Josh從報紙上得知後便感興趣,深知這是能用刺青幫助人的事,立刻寫信聯繫。從最初線上學習,再到倫敦現場實際操作,花了至少兩年,他才學會乳暈重建技術。
「我一直在追求讓自己成為有用的人」Josh說,「為了要找這個答案,所以我就去英國學乳頭重建,是因為我想刺青這個行為變得有用。」
尋找答案往前走,是Josh的人生哲學,不論是報考藝術學院看自己能否做創作,或透過刺青雜誌了解工具與技法,又或者到外國評估自己的能耐,這些尋找的過程,累積的經驗,都幫助他開啟下一個篇章。
現在,吳建豪、E.SO瘦子、ØZI、高爾宣及阮經天等名人身上也都留有他的設計與心血。
從最初在台北中山區開刺青店工作,至今已過了12年,他換過許多地方為人刺青,如家裡客廳、飯店客房等,也曾在世界各地四處飛行,只要客人在哪,他就提著工具、帶著老婆前往。三年前,從國外返台後先開了私人工作室,後來才又在這裡開設店面。
然而,Josh並不安於現狀。接下來,他計劃買下隔壁空間打通,將刺青工作轉移隔壁,這裡將新增咖啡廳,並成為教導刺青師繪畫的學習場域,同時還要把多元平台MRKT5帶入,藉由五感體驗,創造刺青與其他產業的連結,同時提供展覽、活動等空間。
自從當年決定要考美術系後,Josh就沒想過要做其他事,始終保持對創作的熱忱。如今藝術創作更不只侷限於刺青,還有做陶瓷、雕塑跟油畫等不同類型。
問他是如何對刺青保持熱情?他用獅群比喻,有一天獅王會老,年輕的雄獅會來挑戰,獅王可能會贏,也有可能輸了就被逐出獅群,在荒野中餓死,「我還沒被逐出去,所以我還在,等到世界不要我的時候,我就不會幹了。」
庭院,是Josh當初選在這裡開店原因,不只美觀,更多是讓人能放鬆身心靈的空間。
Josh 工作室的必備工具
❶ 設計圖|Josh擅長描繪耶穌、聖母像、十字架,以及各種歐式建築。最初就是因宗教主題的刺青,而在倫敦刺青大會獲得關注,並受到名人喜愛。
❷ 刺青機|刺青機等於是他們在皮膚上作畫的畫筆。身為德國刺青機器品牌夏安(Cheyenne)的亞洲官方合作藝人,擁有一台夏安SOL Nova刺青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對刺青師來說。
❸ 畫畫工具|工作室內擺著空白畫板,讓喜歡創作的Josh,空閒時拿著德國知名彩色鉛筆Faber Castell或其他工具作畫。
❹ 刺青針|就像是注射器,刺青針將色料刺進皮膚過程,可能會殘留被刺者的血液,所以為了確保下一位客人的安全,通常是一次性使用。Josh使用的刺青針來自夏安(Cheyenne),無論是平型打霧排針,還是打霧圓針,把針和針嘴合為一體的彈匣針,讓刺青更有效率。
Profile|Josh Lin
刺青藝術家,在台灣開創黑白寫實風格,並以宗教、肖像等主題廣受歡迎,是國際刺青展參展常客,曾在澳洲紋身展榮獲世界冠軍,也是亞洲第一位以寫實刺青奪冠的刺青師。踏入業界二十多年來,作品極具高品質且富有情感,為余文樂、吳建豪、瘦子與ØZI等明星指定的刺青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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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聖博
在雜誌社當編輯,想探索人生,也想在這個生病的世界,當一個沒病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