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頭-鬥陣欸》螢光幕之下依舊是大男孩:喜翔、高捷與王識賢
《角頭》電影系列已經是這些年台灣電影最重要的IP,《角頭-鬥陣欸》上映第一天票房就飆破近2000萬!超越《鬼滅之刃》熱片,也成創下10年來國片票房新紀錄,三位熟面孔再度聚首:「貴董」高捷、「仁哥」王識賢、「喜爺」喜翔,這場重逢,像一場重量級的江湖集會,也像三種人生階段的交會。
在過去,觀眾熟悉他們在《角頭》系列裡叱吒風雲的形象,血性、兇猛、鐵漢無情,但鏡頭之外,當這三位「大哥」讓人感受到從生活深處滲出的反差魅力——是歷經風霜的硬派男子,也是能為孩子準備章魚熱狗便當的熱血爸爸,或是可以為了追劇14小時不闔眼的大男孩。
訪談那天,他們像老朋友那樣,一邊喝茶一邊互糗,話題從劇中兄弟情轉到各自的生活日常,有時候分不清是戲還是真實。他們口中對角色的理解、對情節的糾結,彷彿早已成為自己生命中的某部分。他們笑說自己戲裡戲外都有尊卑之分,但也會在片場即興補戲、互相成全,江湖從不是直線,戲裡的角頭是地盤與利益的捍衛者,戲外的他們,是父親、是兄弟、也是夥伴,嘴裡說著「我們都老了」,但眼裡那道光,比誰都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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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裡是角頭,戲外是兄弟
高捷演過太多狠角色了,「其實我們都知道戲一來,就要讓自己自然地進去。」他說。在《角頭》系列裡,他從第二集起就扛下「北館貴董」的地位。王識賢飾演的二把手「仁哥」相對內斂,是那種講話看似輕鬆,但眼神不容輕忽的存在。兩人一文一武、一剛一柔,形成特殊的張力。
上一集《角頭—大橋頭》才加入的喜翔,飾演冷漠果斷的「喜爺」,他自嘲:「我是來沾光的啦。」但實則戲份吃重,尤其當他說出「我不是最壞的,都是貴董在挑撥」時,語氣裡帶著些許的自嘲。高捷在旁笑著補刀:「對啦,他是來錦上添花的啦!」一來一往間,兩人之間的兄弟情與角色的江湖邏輯,渾然交融。
拍攝現場也處處流露這種戲與人的交錯感。有一場泡茶戲,設定上是喜翔飾演的喜爺來試探北館的地盤,但因高捷的閩南語台詞一時轉不過來,在一旁的「仁哥」王識賢立刻插話,把情節自然接下去,讓這場戲不但沒NG,還增添了角色之間的默契火花。「這種情境就很真實啊,很合乎情理。」高捷回憶當時笑說,「我們不是在演戲,是在把彼此的生活感默默疊進去。」
這種「默契」並非來自預設或設計,而是三人多年來對表演與生活的共同體認。在談起這些即興的瞬間時,他們不約而同強調「信任」,王識賢說:「這部戲拍到現在,我們都很清楚彼此的節奏,一個眼神就知道要不要接、一句停頓就知道該不該補。」高捷補充:「不是誰在搶戲,而是知道什麼時候該讓戲走得順。」
當問到哪場戲讓他們最印象深刻時,三人舉了幾場戲(編按:以下不劇透),「那些沉重是會留下來的,不只是戲裡有衝突,戲外我們自己也會思考——這樣的決定值不值得?對不對?」
高捷 在《角頭-鬥陣欸》飾演北館「貴董」
重構大眾對「角頭」的想像
「忠於角色,忠於原著。」這是高捷的話,也像是他們多年來堅持的總結,把角色當成生命的延伸,而不是演出來的假面具,當看見他們站在一起時,那股凝視與沉默之間的默契,從不需要排練。三人都不諱言,《角頭》對他們的生命帶來了一些改變,戲中角色已成為觀眾心中的符號,「我走出去大家會叫我仁哥,甚至真的有粉絲寫履歷要加入北館。」王識賢笑說。
這些角色不只存在電影裡,更滲進了他們的生活與日常。高捷會在市場被攤販認出,對方還會特地留一把好菜給他,他說,戲中那句「社會很單純,複雜的是人」,連菜市場阿姨都會背。對三人來說,真正的角頭不是表演出來的氣場,而是一種態度,是一種安定、一種照顧人的方式,在家是父親,在外是大哥,如同在戲中是狠角色,在戲外是有著各自玩心的男人。他們用這樣的方式,重構了大眾對「角頭」的想像,也讓台灣電影中的「兄弟」形象,變得更為立體。
王識賢 在《角頭-鬥陣欸》飾演北館「仁哥」
江湖不遠,就在我們生活裡
《角頭》從來就不是一部純然娛樂的江湖片,對高捷、王識賢、喜翔而言,這部戲反映的是真實生活的另一面,高捷提到,其實地方有地方的規矩,他說:「你要真的拍地方的事,那個地段的幫派沒有點頭,是拍不成的。」這種在地江湖的存在,不只是傳說,而是現實裡的文化邏輯,也是台灣社會裡獨有的倫理延續與地方情感。
而這種鄰里間的「兄弟感」,王識賢從小就習以為常,他回憶自己的爺爺曾開過茶館,從小耳濡目染那種老台灣的社區情感,泡茶、聊天、看馬報,其實很像《角頭》裡的場景,只是少了點衝突,多了些生活感。「有事情大家就會推一個人出來處理,久了自然就形成某種秩序,所謂的角頭,其實就像是家人之間互相保護照顧的關係。」
「其實你仔細看,不管是《大橋頭》,還是《鬥陣欸》,我不一定是最壞的那個。」喜翔說,角色的行動背後常有一層情義與掙扎,沒有絕對的惡與壞,只是選擇了不同的道路和做法。對三位演員而言,戲與人生的邊界從來就不清楚,他們透過角色體會生活,也透過生活回望角色。那些在電影裡看似極端的衝突與決斷,在他們的話語中,慢慢浮現出一種熟悉的日常,一種人與人之間的義理與情份。
喜翔 在《角頭-鬥陣欸》飾演「東門幫」喜爺
男人的樣子,從來不只一種
然而回歸到生活面,若說《角頭》系列是江湖的成年禮,那麼這三位演員的人生,更像是一部部關於男人養成的連續劇,因為歷程與角色不同,從而誕生出不同的男人面貌。
王識賢談起早年的自己,原是體專出身的足球選手,夢想參加世界盃,後來意識到夢想遙不可及,轉行做歌手、演員,也許是那股源自運動員的拼勁,總是對每一個當下全力以赴:「我演戲一定要搞懂,不然我沒辦法進入角色,像是戲裡有些關於都更開發的情節,我就會努力去學去理解,才知道怎麼演那些戲。」這股韌性也與《角頭》裡總是在背後默默打點的仁哥有些重合。
喜翔則走了另一條路。他說自己「從來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從小叛逆,如今不婚、獨居,活脫脫像個浪子,話語中也時常帶著些玩世不恭,但當他談起與角色的交集時,仍有柔情的一面。有一場戲,他必須送走兄弟,擺好供桌的那一刻,紙錢瞬間迎風如漩渦般飛起,他說,一切就像是設定好的一樣,與當下心中的悲痛貼合,至今回想起依舊會感到顫慄。映照到現實生活,他也曾親自送走好友的最後一程,那晚,他花了八個小時獨自走路回家,才終於讓心慢慢沉澱,嘴上說得輕易,卻是用著自己的方式悼念深刻的情感。
高捷的轉變則愈趨溫潤,笑說自己這幾年變得更「佛系」了。像是前陣子他參與了反詐騙宣導,當起165專線的宣傳大使,在現場用「貴董」的語氣霸氣提醒大家別被騙了,然而轉身回到家,卻被女兒唸自己是網購詐騙小白兔,他不避諱承認錯誤,「人生都走過一甲子,越看越開了。」他無奈笑說。三人有著不同的成長背景、演藝歷程,一個認真執著、一個灑脫自由、一個行得安穩,但對於「成熟男人」的定義,語氣裡都有種不約而同的肯定,年少時也許都曾衝動過、也後悔過,如今各自用著自己的方式,以更愜意、更自在的方式繼續走在人生的道路上。
服裝/高捷:黑色大衣 by Simone Rocha,黑色襯衫 by Nanushka from de sidere7.1,金色項鍊 by Pandora,黑色墨鏡 by Gentle Monster。喜翔:西裝外套、⻄裝褲 by Pacewing,緞面條紋襯衫 by Martine Rose from de sidere7.1,黑色墨鏡 by Gentle Monster。王識賢:黑色西裝、西裝褲 by Pacewing,古巴領襯衫 by John Varvatos,黑色墨鏡 by Gentle Monster,戒指 by Drilling Lab。
他們談狠戲,也談生活裡的柔軟
相較於演員的身分,王識賢自認自己最大的變化不是角色的轉型,而是開始會學著為別人做事。他從不進廚房的男人,變成會研究便當食譜的爸爸,會學著自己發饅頭,會做章魚熱狗可愛便當,甚至為了融入女兒的生活,試著練一段跟不太上節奏的舞。「不管能不能做到,但我會去學,而且很享受。」他笑說,只要女兒笑了,就算被大家取笑也值得了。
高捷則用另一種方式詮釋「男人的柔軟」。觀眾看到的,通常是他在戲裡的狠,走在路上也常被人高喊「貴董」,他總笑著回應,順便來場即興的機會教育:「你不要只看到我們在戲裡逞兇鬥狠,那都是表演,不要太投入了。在家有沒有對父母好?有就對了,百善孝為先,那才是真的行善。」但就像霸總也會有剋星,面對孩子的要求,他常常拗不過,甚至會陪著孩子一起去遊樂園,「我甚至玩得比他們還瘋」,說完這句,又立刻補充:「但如果現在有節目要我跳高空彈跳,我立刻退通告。」語調裡像是把人生的重量都裝進了幽默包裝裡。
至於喜翔,毫不隱藏真實的自我。「我應該一輩子都會是老頑童,沒有要成熟的意思(笑)。」他始終認為,人生不該勉強自己成為某種模樣,只要活得快樂,不害人、不討好人就好。他依舊愛熬夜,為了追喜愛的戲劇,可以一口氣連看14個小時不睡覺,愛一個人漫無目的地釣魚,也愛在片場獨自默默咀嚼角色的感情,日子過得雲淡風輕,卻活出了極致的自我——瀟灑了大半輩子,他不會為誰改變自己,也不再要求他人改變。
三人看似各有風格,但當談到「童心」時,語氣裡的誠實與赤裸,又驚人的一致,那些關於柔軟的細節,不是設計出來的反差,而是歲月裡自然流露的光。在《角頭》裡,他們可以把兄弟情義演得悲壯,也可以在現場一秒進入角色,但私底下的他們,更像是還在學著「好好生活」的中年大男孩——依舊剛強,只是早已不需要奮力武裝。
服裝/喜翔:卡其色 oversized 西裝、同色西裝褲、閃亮格紋襯衫 all by Egonlab from de sidere7.1 高捷:淺藍襯衫、咖啡色運動褲 by Martine Rose from de sidere7.1,黃色針織外套 by S.S.DALEY from de sidere7.1,戒指by Drilling Lab,白色休閒鞋 by Hogan。王識賢:印花襯衫 by S.S.DALEY from de sidere7.1,白色休閒褲 by Shiatzy Chen,戒指 by Drilling Lab。
酷不是表演,是一路走來的樣子
一下午的訪談,三位演員輪流說著拍戲的趣事、身分的變化與角色的感觸,現場氣氛既輕鬆又專注,像一場兄弟茶會,也像一堂安靜而深刻的生命課。他們談起各自的童心時,語氣甚至比聊劇中打戲還要認真,那些關於成長、選擇、孤獨與疼惜的對白,不只是角色說過的話,更像是他們這些年走過的心路。
我們在影像裡看到他們的狠,也在言語中窺見他們的暖,也許對他們來說,所謂的硬漢,是不怕示弱的,不怕被誤解,也不急於向人證明什麼,他們就是這樣的男人,有刀鋒,也有幽默;懂權謀,也懂疼惜;敢演狠,也敢顯柔。
這就是《角頭》宇宙的餘韻,也是他們的真實人生樣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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