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7/28

創作歌手黃玠：會這麼幸運，是因為我很討人喜歡吧

距離黃玠發行第一張專輯《綠色的日子》已滿15年，今年他重新發行黑膠紀念版本，也以這張專輯中的歌曲〈25歲〉為題舉辦專場「今年，25歲」。這是許多人紀念青春迷惘的一張專輯，而對於邁入中年的黃玠來說，能幸運地走到現在，困惑或許依然存在，卻更能與之共處。

歌手黃玠即將推出專場「今年，25歲」，用以紀念單曲〈25歲〉。

25歲的迷惘永遠都在

黃玠寫下代表作〈25歲〉時，其實才21歲，當時，他和大學同學吳志寧組成929樂團，以bass手的身份站在舞台上，不用唱自己寫的歌，不會成為舞台下觀眾注目的焦點。

時間來到25歲、黃玠退伍之際，在風和日麗唱片行老闆查爾斯的邀請下，開始一邊在咖啡廳打工、一邊製作首張專輯的時光，生涯代表作之一的〈香格里拉〉，也是在這一年寫出來的。

那年10月，黃玠第一次以個人身份進行表演，演出前，他有點緊張，但對於獨自上台演出充滿期待，他以樂迷身份看過好幾次陳綺貞在台上獨自一人自彈自唱的模樣，「像吳志寧，也是一個人在台上唱著自己的歌。我覺得這件事情很有魅力，會讓我覺得自己很棒。」

黃玠首張專輯《綠色的日子》推出15周年黑膠紀念版。

第一場表演後，他卻有種想要結束自己創作歌手生涯的念頭，「我一下台，就想說啊我還是去找點正經的工作好了，每個人都在看我，覺得壓力很大。」說歌手生涯要結束或許有些誇張，他說，自己不是那種很有自信的人，尤其在嘗試新事物前都會充滿猶豫，但他的人生裡總是遇到許多會推著他向前走的人，像是女巫店老闆，總是在自己演出結束後馬上預約下一場表演，「我不是那種有使命感的人，但就會有很多很棒的人推著我走。」黃玠解釋。

承認沒有企圖心的這一面，好像跟他在2007年首張專輯《綠色的日子》中所說的「我想用我的音樂，改變這個世界。」的形象有些不同，但他也沒有要讓自己的任性和困惑隨著年紀增長被隱藏起來。人到中年，發現困惑不會消失，他便試著拆解困惑、與困惑共處，「我覺得中年和青年的迷惘是一樣的，只是年輕時遇到困惑會有種被震撼的感覺，中年遇到困惑，則會覺得『我怎麼還在擔心這些事情？』」

在我的國裡共享我們的困惑

為了紀念單曲〈25歲〉滿15週年，黃玠在粉專上po出募集粉絲共演MV的邀請，填寫表單分享彼此的25歲，經過評選後就有機會參與演出。參與募集者的年紀，有些和黃玠年紀差不多，也有剛剛成年的，大家對於25歲，似乎都有很多話想說。失戀、換工作等失意經歷帶出的困惑和不安，幾乎是來信內容的基本調性。

參與募集者踴躍的情形超過預期，甚至必須提早關閉表單。能夠吸引到這麼多粉絲坦然分享心事和情緒，或許有賴於黃玠長年經營的「黃玠國」所營造的信任感。

這個在2016年成立的電子信社群，是黃玠用來和「國民」（樂迷粉絲們）分享近況的渠道，國門不定期開放，填寫表單即可加入。黃玠會在信上分享近況，遇到的人、心理狀態、做了哪些運動⋯⋯常常是一些和工作無關的生活片段。

自認沒有什麼事業企圖心，黃玠很感謝一路上遇到許多貴人推著他往更好的地方邁進，繼續做音樂。

黃玠將寫信的經驗和上台表演相互比喻，當年他一個人出來表演時，花了將近兩年才能夠自在的上台，並意識到「我就是台下聽眾的投射。在台上做自己，不要設定任何東西，台下的人就會很輕鬆。」黃玠將作為獨生子的自己召喚出來，「就像小時候在家裡跟自己講話，我在台上可以一直講話，也很少問底下的人覺得如何，我就是一直講，然後他們一直聽。」

演出結束、下了台，歌手歌迷各自回歸生活，沒說完的話就改成在信上繼續講。國民也會將這裡視為樹洞，分享近況給他。這樣的筆友關係，對他來說是剛剛好的距離，黃玠把自己諮商的經驗拉進來討論：第一次走進諮商室時，便和素未謀面的諮商師分享不曾和親人朋友分享的心事。因為互相不認識彼此身邊的人，反而能夠好好傾訴。

所以，當一封封滿載情緒的信來到黃玠的信箱，「我覺得超感動的，因為他們信任我才會寫給我。」反之，他也將寫給國民的信放在心上，「其實我最近應該要寫的，但是最近真的沒有時間。」

今年開放招募後，國民人數來到一萬三千人，每次電子信的營運都是一筆不小的開銷，「真是又喜又悲，因為我又很喜歡寫。」只是以老闆的角色念念而已，黃玠說，「每次都覺得自己超節儉，看到報表，蛤，我才賺這樣，真的很少很少。」

在風和日麗唱片行結束營業後，黃玠成為自己的老闆，以個人身份經營音樂活動與宣傳。

中年老闆的猶豫與任性

人到中年成為老闆，其實有點無可奈何。2019年風和日麗唱片結束營業，黃玠原本曾想要和其它唱片公司合作，又不想去適應新環境和合作夥伴，最後他決定成為自己的老闆。

行政方面，他與過去熟識多年的經紀人凱特維持合作關係，不過這次，決定每個事業項目與細節的人成為自己。「『做決定』是最難的，因為會很猶豫。」他經常在想，都已經決定做音樂了，為什麼還要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

在決定中搖擺，在喜歡和討厭自己之間飄忽，黃玠坦言自己其實還活在一個青年的狀態，更沒有那種在社會走跳多年的大人感。當身邊朋友紛紛成家立業，尚未步入婚姻的他，總覺得自己在同儕間顯得格格不入，還曾在2018年開專場「我朋友都結婚生小孩了」，來回應他對家庭的想法。

即便如此，人到中年，反而是越來越肯定自己這樣的狀態，搬出老大哥陳昇曾經對他說過的話「亂唱歌又不會死」，這句話後來成為黃玠的座右銘，任性的一路走過來，一邊隨遇而安、又一邊惶惶不安，對於已經走過的路，反而沒有太多思考，「我可能會用『幸運』解釋這一切的發生吧。」為什麼會這麼幸運呢？「因為⋯⋯我很討人喜歡吧。」說完，中年老闆自己也忍不住笑出來，又補充，「應該是，因為我對身邊的人都很真誠啦。」

一邊隨遇而安、又一邊惶惶不安，是黃玠習以為常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