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東都蘭藝術聚落故事
台灣自然作家王家祥,以畫筆抒志——熱烈燃燒後,游向東岸的嬉皮人生
隱居在都蘭山下的王家祥,以自然寫作先驅聞名於臺灣文壇,但在近二十年前移居東海岸後,便以關懷照顧流浪貓狗為生命職志,並轉以繪畫為生命情感抒發之途徑。
與「原舞者」相遇
王家祥1966年出生成長於高雄岡山,就在臺灣民主聖地橋頭隔壁庄(1979年美麗島事件發生地),但比起政治他年輕時更關切的是文化與環境保護的議題,雖然隨歲月增長漸漸發現解決問題的根源還是得從政治著手。大學就讀於國立中興大學森林系,當他大四那一年,臺灣政治解嚴,正是臺灣鄉土文化運動風起雲湧的時代。他服完兵役退伍後,出身高雄美濃的作家吳錦發(是國立中興大學社會學系校友)找他去幫忙「原舞者」作兼職的隨團行政一年多。
當時「原舞者」正在萬事起頭難的創立階段,吳錦發負責找資金、找出版業、舞蹈界與人類學界各方專業人士來協助,而年輕的王家祥則負責文字紀錄、媒宣文案以及拍攝全臺灣巡迴演出的劇照,並協助吳錦發將那一年的圖文紀錄編輯出版《原舞者:一個原住民舞團的成長紀錄》一書。這一段與「原舞者」一起工作的經歷,啟蒙了王家祥對於臺灣原住民文化的認識,也因此結識了許多後來在原住民文學、樂舞發展非常重要的朋友,彼此互相深刻影響,譬如阿美族詩人劇作家阿道・巴辣夫・冉而山就是無意間在報紙副刊看到王家祥發表關於「原舞者」〈山水篇〉巡演的報導文章,心生嚮往而後加入了舞團。(註1)
環境運動與土地文學實踐
爾後,在吳錦發力薦下,「臺灣時報」副總編輯童錦茂(亦是漫畫家)延攬王家祥進入「臺灣時報」社擔任副刊編輯,工作內容從主題企劃、審稿、算稿費到寄報紙,大小鉅細工作都要做。在那七年之間,王家祥所負責的臺灣時報副刊標榜「土地文學版」,他邀請原住民寫手發表作品,譬如阿道的詩作《好想「彌啁啁」啊,現在》,被其他報社退稿數次,最終在臺灣時報副刊上發表,因為經常提供原住民文學發表的版面,王家祥還被總編輯叫去訓話。
此外他也提供許多環境運動團體倡議申論的發表平臺,諸如反對美濃水庫的第七小組工作站的鍾秀美、鍾永豐,給他們一個月一次的專輯版面發表美濃水庫議題以文字進行革命;也提供後山文化工作群(現臺東縣後山文化工作協會)如林韻梅、林勝賢、藍國揚、國立臺灣史前文化博物館研究員趙川明等人,在副刊版面的平臺發表。擔任報社副刊編輯的那七年,是王家祥人生中唯一一段打卡上班有正職的生活,也是他文字產量與社會參與能量最蓬勃驚人的日子,他過著上午寫作,下午積極參與柴山自然公園促進會、美濃反水庫運動,晚上進報社上班的熱血燃燒人生。
也因此躬逢其盛,參與了那個時代臺灣文學革命過程,「我認為的『土地文學』緊扣著環境議題,那個時代臺灣土地開發最蓬勃、官商勾結最嚴重,也是新名詞『土石流』出現的時代。」環抱著熱烈的環境與人文關懷,王家祥提供自己主編的媒體副刊版面作為革命戰場,推動「保護城鄉的荒野」,其中一個議題是柴山自然公園,最重要的寫手有吳錦發、曾貴海(文學臺灣雜誌社社長),王家祥自己也進行自然寫作,此外1992年他們推動『高雄市市民自主護山運動』,「我們辦解說活動、訓練解說員、出版小書冊,促成臺灣修訂「國家公園法」(壽山國家自然公園保護利用管制原則),也因此前往日本自然公園交流參訪,小型荒野也是需要受到保護的,例如城市邊緣的自然區域,最後促成柴山到壽山自然公園成立。」
同時他還出版了關於臺灣原住民口述歷史的小說,例如1996年關於矮黑人神話的故事《小矮人之謎》與布農族抗日史詩《關於拉馬達仙仙與拉荷阿雷》;1997年寫台江內海西拉雅族歷史的《倒風內海》以及2002年《魔神仔》……等等,也因此囊獲時報、聯合、吳濁流、賴和等臺灣重要的文學獎。文學評論家彭瑞金認為王家祥作為當代文學家最重要的貢獻在於,他在當時開創了集合臺灣歷史、田野調查和小說創作的創新文體,「既不憑空虛構,目的也不在寫作歷史。……使得小說的『虛構』和『想像』達到做為浩瀚而朦朧的臺灣歷史探針的意義。」(註2)確實王家祥的文字並非坐在書房或者只是上圖書館查閱文獻便能產出,他為了尋找這些真實歷史事件的線索,可以說是走遍臺灣高山、溪流和海域去做田野踏查,譬如為了寫矮黑人的傳說,光是臺東和玉里就跑了無數趟,以勤奮的腳程與臺灣的歷史邂逅。而他豐富的作品中,書寫大航海時代下臺灣歷史的《倒風內海》(故事場景的地理位置即今日臺灣西南海岸,從佳里、麻豆一直到高雄港之間,自古是西拉雅族人與馬卡道族人的生活領域),一發表便深深讓魏德聖導演著迷,他形容這是啟動他對自己生命血跡之探索的一部作品,取得王家祥同意之後,於1999年便已將此書改寫成三本電影劇本,即魏導幾乎用了畢生之力籌備開拍中的史詩鉅作電影《臺灣三部曲》。
我住在哈瑪星漁人碼頭
或許正是1990年代這段正值血氣方剛的青春歲月實在太拼命燃燒自己了,加上1999年的921大地震,他這些年辛勤工作唯一購置的、位於臺中太平區的房產,恰好在震央車籠埔斷層帶上!房子被震垮了雖然心痛,卻也意謂著不必再繳貸款,王家祥32歲時毅然決定辭職離開臺灣時報,同時也結束一段婚姻,然後搬到高雄鼓山區的哈瑪星,開始過自己想要的「嬉皮人生」,他在當時發表的散文中寫道:「所謂無所事事並不是每天遊手好閒無事可做,而是一種脫離主流價值的心態,並不想讓自己有那麼多非自己意願的事得去做,生活的花費還是得靠寫作去賺取,但是夠用就好,一人飽全家飽」(註3)。
哈瑪星原是海域,日據時代利用高雄港清淤的泥砂填出來的新生地,還設有兩條濱海鐵路通往商港,而日文中鐵路「濱線」的羅馬拼音為「Hamasen」, 當時在地人便以其臺語轉譯發音「哈瑪星」為地名。王家祥在搬到哈瑪星海邊這段期間,開始寫作、繪畫的自由創作者生活,同時因為當時的女友熱愛旅行收集各種少數民族織品工藝,也喜歡縫紉創作,他們便將住家一樓設立「遊紉有魚工作室」,展售王家祥的畫作和女友的布藝作品與收藏,週末還去其他地方擺攤,譬如去十全路跳蚤市場販售在三地門收集的珠繡帽子與手工藝品、老木臼等。也是因為到處擺攤,認識了嘉義蘭潭手工藝市集的發起人阿鐘(莊勝鐘)和阿娟(吳娟),他們是臺灣最徹底實踐嬉皮生活的先驅。他也在十全路擺攤時期遇見來自靜浦定居都蘭的鐵工阿順與其妻,並在衛武營見證他們的嬉皮婚禮,那個婚禮讓王家祥大開眼界,匯聚了像是蘭潭阿鐘、王庚、Ama(王卿)……等當時最稀奇古怪、自逸於體制外的「臺灣嬉皮們」,「以前所未見的特殊形式為阿順辦婚禮,有些表演都是非常吉普賽的,」是王家祥原來的生活裡沒有的體驗。
這個階段,除了散文,王家祥也結合親手繪製的插圖出版了2001年的《遇見一棵呼喚你的樹》、以及2002年《我住在哈瑪星漁人碼頭》兩本繪本。以作家身份行走江湖已久,當時鮮少人知道他也很會畫圖,過去就曾經為自己的小說畫插圖。他在《遇見一棵呼喚你的樹》的自序中提到這是他的第一本繪本,文字變少了,插圖卻多到讓編輯產生選擇障礙,這表示他腦袋中還有好多畫面等待整理呈現。確實他的繪畫多是以繽紛飽和的色彩、簡潔卻動感的筆觸、奇特的視角,透過真實存在的自然生態或人文景致,再現他無比豐富而魔幻的想像世界。譬如在《我住在哈瑪星漁人碼頭》一書中,文字更少了,他以如詩一般簡約的字句和大量的美麗夢幻插圖,想像藍色大鯨魚游進高雄港,飛越旗后燈塔與他相遇,透過他與大鯨魚的奇遇飽覽哈瑪星的人文地景,交織著現實與作家奇幻夢想的有趣故事,後來2012年高雄市電影館將繪本改編並製作成述說高雄哈瑪星故事的動畫影片,引領觀者認識哈瑪星的地景與人文風光。
尋找實踐嬉皮生活之地
在哈瑪星待了七年後,畢竟仍是臺灣第二大都會的邊緣,王家祥思考著該是轉換環境的時候,還是想生活在更為自然的地方。有一天他們到都蘭海邊來露營,撿到一隻可愛的狗,也許是注定的緣份,這是他們第一次想收養流浪狗,為牠命名為「都蘭」。也是在那次旅行偶然得知都蘭村子裡有一棟法拍屋待售,他和女友回去以後反覆思考,真的蠻喜歡這個環境,法拍屋的價格又是自己負擔得起,或許真的可以搬到臺東試試看。便請在地的阿美族仲介哈樂子幫忙拍下房屋。2005年,王家祥39歲,正式搬到臺東,神奇的是,困擾他多年的偏頭痛毛病自此不藥而癒。
在搬到都蘭之前,他也曾考慮是否進駐當時正是火熱興起的「枋寮鐵道藝術村」(即枋寮F3藝文特區),但因為「枋寮鐵道藝術村」是由協會管理,要求藝術家們每週末都要打開空間讓遊客參觀,許多的藝術工作者聚在一起意見也紛雜,「我不喜歡這種感覺,而都蘭的好處在於沒有組織」,「早年是文學生命、後半生想發展的是藝術生命。」在他想像中,匯聚這麼多創作者的都蘭正是可以滋養他藝術生命之地。
然而真正搬到都蘭後,便要開始面對如何謀生的現實問題,他們先騰出兩個房間作為民宿,主打簡單乾淨且溫馨美麗的背包客民宿,這是當時只有幾家民宿的都蘭第一家背包客棧。此外也極力發起假日手創市集,鼓吹大家到因藝術家進駐而開始轉型蛻變為文化藝術場館的「都蘭糖廠」擺攤。筆者當時也剛剛正式移居到都蘭,營運逗小花創立的「女妖在說畫藝廊」,正巧和王家祥比鄰而居,在藝廊尚未進駐「月光小棧」前,也曾邀「意識部落」幾位藝術家一起響應他發起的糖廠假日市集擺攤,那或許是臺東最早的自發性手創藝術市集。就這樣王家祥想方設法創造留在都蘭生活的資本,不久後他們又買下位於興昌海邊榮民老伯伯留下的老平房,將之改造為極具他們美學風格的民宿,增加了床位也因此收入更為穩定。
那時也是都蘭「糖廠咖啡屋」最輝煌的時代,因為經營民宿受制於客人入住或退房接待時間,王家祥無法經常去聽週末晚上的咖啡屋演唱會,但是這並不影響他對這個匯聚一堆怪咖的另類空間的喜愛,他每天早上起床就會到咖啡屋喝一杯咖啡,成為開啟每一天都蘭新生活的固定儀式。而咖啡屋的老闆小馬(馬惠中)也是早起的人,不管前一天表演活動瘋到多晚,他都一樣一早來為像王家祥這樣的早班老顧客開門。有時候喝著咖啡看報紙,還會看到前一晚醉倒留宿咖啡屋椅子上的流浪年輕人,王家祥非常欣賞小馬、小竹(郭英慧)這種不拘小節、自然率性照顧形形色色流浪者的另類經營方式,但當咖啡屋轉手他人之後,整個氣氛也不同了,王家祥便不再踏進那個空間了。
「開民宿對我來說只是貼補家用的,我從在都蘭開業的第一天到結束時,都是以300元一床收費。」這樣佛心的價格維持十餘年,客群從剛開始的文青、藝文人士,到後期轉為衝浪客為主,然而當都蘭民宿業者越來越多時,衝突矛盾也變多了。自從在都蘭海邊收養第一隻流浪狗「都蘭」之後,原本就極度關切環境生態議題的王家祥,在與狗兒的日夜相處中更是深深喜愛而憐憫這些對人類如此忠誠,卻經常被隨意拋棄的動物夥伴,尤其在人煙稀少的山林小徑或海邊散步,經常都會看到明顯是被主人棄養的狗兒,依舊在被拋棄的地點徘迴等待。於心不忍的王家祥開始照顧他遇見的每一隻流浪貓狗,有的帶回家養傷治病,痊癒了能夠送養便送養,送不出去只好繼續收留,「餵食了以後就不能隨意放棄!」最後家裡狗兒貓兒越來越多,加上收不進來只能定時定點去餵養的流浪貓狗,每個月光是牠們的伙食費、醫藥費都是沉重的壓力,自然也影響了民宿的生意。
直到有其他移居者租了隔壁房子也開民宿,就開始不斷向各單位檢舉王家祥的民宿,「不讓我養狗,有些人就是商業意識太強,我也沒有犯罪,卻一天到晚收到檢舉。」最後王家祥決定收掉民宿,搬離人口較密集的都蘭村,生活以畫畫與照顧動物為重心。「2000年前後,藝文人士進到都蘭,那時人都很親切互相照顧,可是到後來生活物價越來越高,競爭越來越激烈。就像是紐約東區一樣,蔡政良寫的文章裡面講都蘭就像是『臺灣東村』,花蓮鹽寮後來的狀況也是如此,現在都蘭的房子也是越來越貴,大家開始往周邊擴散。」
嬉皮生活的應許之地
無論如何王家祥始終認為以都蘭為活動核心的東海岸這一帶,是千禧年之後臺灣反抗僵化體制人士匯聚的樂土,他喜歡將自己和這些人稱之為「嬉皮」,「我覺得要談嬉皮運動,嬉皮是無法被定義的,有時候是追尋內在的修行者,追尋內在就不重視外在,後來也發展出許多形式,現在背包客也是嬉皮的一種轉化,對於西方人是一樣的,要脫離現有的生活體制去旅行,也就是背包客的概念。我自己曾到中國通往歐洲的絲綢之路旅行,後來在書上看到,人們說絲路在現代成為世界背包客之路,也是自我放逐、追尋生命意義的嬉皮之路。」
他舉例2016年曾有一群駕船航海環遊世界的各國年輕人,「一群真正的嬉皮航海流浪到都蘭,以The Drifting Circus的馬戲團雜耍表演,到月光小棧和台11酒寮演出過,所以嬉皮各種型態都有,也是要謀生,要有一技之長,會表演或創作、販賣手工藝品維生。」在王家祥的觀點中,都蘭也很像美國知名的神話學家喬瑟夫•坎伯(Joseph John Campbell)住過的紐約州小鎮Bethel(Woodstock胡士托音樂節所在地),那裡原來是嬉皮聚集的地方,在嬉皮離開後,音樂和手工藝品的盛名還是被留下來了。「嬉皮是『沒有用的有用』的一群人,還有一種特質是熱切關心環境的,譬如在電影《胡士托風波》(Taking Woodstock)中,就呈現了嬉皮運動的這一面。」
而都蘭,「是讓我們這樣的人可以放鬆、卸下工作壓力,因此吸引了這麼多外部的人前來。」事實上他在多年以前寫《小矮人之謎》時,便曾提到:「『小矮人』對我個人的嚮往而言,是另一種『生活方式』。我們每個人皆不得不從出生便接受文明的好與壞,又時常會厭倦不得解脫。」早年王家祥透過書寫這個島嶼上考古學、人種學與原住民口傳歷史中的真實存在來想望另一種「生活方式」,而在移居東海岸後則是透過生活本身實踐其可能。「我原來也是外部的人,到了這裡來以後遇到的這群人讓我深受吸引,讓我不知不覺地留下這麼久,超過了以往待過的任何地方。當然我也想過要離開,可是養了狗就沒辦法了,一隻接著一隻。剛開始絕對是這群人的『怪』吸引了我。」或許他在這些「怪人」身上看見熟悉的影子,例如讓他印象深刻的其中一位是小馬的朋友吳中煒,這二十年來偶爾在都蘭現身,像個整天無所事事、沉默不言的遊民,然而他卻是九零年代臺北藝文界最激進前衛的運動者,「甜蜜蜜」藝文空間和「破爛藝術節」的創辦人、寶藏巖公社的發起人之一,曾引爆了巨大的臺灣當代藝術抗議能量。
現在王家祥最主要的創作表達不再是寫作,「年輕時因為過度投入寫作把自己折磨到身心焦慮失調好多年,現在年紀越來越大了沒體力,寫作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投入,一隻狗救下來至少要養七、八年,每天處理都蘭狗園的事情,時間被切割得很碎,更無法專注於寫作。」他的創作抒發完全地轉向畫畫,「狗園忙完後就開始畫畫,畫到晚上沒有畫完,帶回家再畫。畫畫讓我覺得自己仍有生產力。」為了方便攜帶和郵寄,他多是以壓克力顏料畫在八號大小的畫布上,作品Po在臉書上展售。畫的主題大部份是融合真實與想像的風景,和他身邊最重要的夥伴流浪貓和狗兒,雖然他自謙偶爾才能賣出去一張畫,但目前為止生活剛好過得去,「還好還養得起狗,也會去市場收集免費的肉骨、去雞精工廠拿剩下的雞骨頭。我最高紀錄是同時照顧一百多隻狗,所幸現在外來移民多,動保意識提升,願意帶狗結紮的人也比較多了,動保團體願意辦理下鄉結紮,讓我們的壓力變少許多。」然而依然有源源不絕救不完的流浪動物啊!
看著身邊一樣是移居東海岸的素人藝術家朋友,像是逗小花從劇場表演轉而專注繪畫創作「越畫越好,沒有白活啊!」王家祥反觀自己不無感慨,「我原本應該不是畫畫的料,只是喜歡藝術活動,到了都蘭迫不得已,走不了也找不到工作,只能繼續畫,找身心的出口。打拼一輩子還不是一樣,兩手空空的都被狗吃光了。」即便如此,王家祥依舊沒有放棄,能夠燃燒自己照亮其他生命的每一天,恰如他最近為一幅小畫寫的自述詩:(註4)
「二十年前
我搬來臺東尋找遺失的童年
我家鄉的童年紛紛潛逃
曠野蓋起成群結隊的工廠
我重新邂逅老家前的朱槿紅花
原來老家前的朱槿紅花
早先一步逃離到臺東
我也在曠野邂逅一條小路
覺得似曾相識
心跳加速
如今 它已陪伴我二十年
我和狗狗們每天像魚一般游過這條小路
每天像雲一般慢慢在小路上散步」
註1:此處引自《紮根於流動中的邊界敘事—臺東都蘭藝術故事》中〈道若可道—阿道•巴辣夫•冉而山〉,臺東:臺東縣政府,頁195,2022。
註2:引自彭瑞金為王家祥著作《關於拉馬達仙仙與拉荷阿雷》寫的序〈穿越歷史的小說〉,臺北市:玉山社出版社,頁6-7,1995。
註3:王家祥著,《遇見一棵呼喚你的樹》,臺北市:方智出版社,頁17,2001。
註4:引自王家祥臉書。
文章摘自 《紮根於流動中的邊界敘事—臺東都蘭藝術聚落故事》(圖左)、《紮根於流動中的邊界敘事II臺東都蘭藝術聚落故事》(圖右)
出版|臺東縣政府
作者|李韻儀
作者李韻儀以臺東都蘭女妖在說畫藝廊為基地在東海岸從事策展、藝術書寫二十年,在2022年與2024年分別出版《紮根於流動中的邊界敘事—臺東都蘭藝術聚落故事》、《紮根於流動中的邊界敘事II臺東都蘭藝術聚落故事》,透過訪談以及筆者自身與受訪者多年相濡以沫之理解,書寫各種不同領域、背景與路徑卻相繼選擇「都蘭」作為安身立命之處的跨世代、跨領域藝文工作者之故事。
《紮根於流動中的邊界敘事——臺東都蘭藝術聚落故事》為出生於台北,就讀於成功大學藝術研究所並移居都蘭二十餘年的李韻儀所書寫,在首部曲和續集中集結了52篇人物故事,記錄都蘭在地部落耆老和藝術家、新舊藝文移居者的在地觀點與個人故事,並涵蓋短居卻深刻影響在地的已故藝術家。
如續集在序言中引述自夏黎明的《文化研究月報》第66期〈都蘭:流浪他方的故事〉,本書是為了探問「都蘭從1990年代中期至今,如何從島國東陲的阿美族村落,蛻變成文化研究者眼中『無可替代的…地理想像』」。全書以人物訪談為基礎交織作者觀察,呈顯出作者與藝術家們「生命交融的對話」,也透過引述故事主角的話語為本書讀者形塑出與藝術家對話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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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RSE 深度探討當代文化趨勢,並提供關於音樂、閱讀、電影、飲食的文化觀點,對於當下發生事物提出系統性的詮釋與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