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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本輝新作《草花靜靜的誓言》:以海風與草花的呼吸,書寫生命的懸疑與敬意

宮本輝新作《草花靜靜的誓言》:以海風與草花的呼吸,書寫生命的懸疑與敬意

日本作家宮本輝最新長篇小說《草花靜靜的誓言》,以洛杉磯與日本為舞台,延續他對生死與幸福的深刻探問。主角弦矢因姑姑猝逝於日本溫泉旅館,意外繼承超過四千萬美金的鉅額遺產,卻也因此捲入一樁隱藏多年的家族謎團。在尋找真相的過程中,弦矢獨自複寫姑姑生前的日常軌跡,逐步拼湊出愛與承諾、回饋與擁抱的人生風景。草花盛放的庭院裡,鋪滿靜靜不說的誓言——這是宮本文學的又一動人篇章。

小畑弦矢走出伊豆修善寺溫泉附近的醫院,搭乘五十幾歲制服員警駕駛的車子去警局。

不是警車,是私人用的深灰色普通汽車,但是配備高性能無線對講機。

菊枝姑姑的隨身物品,已從她住了三天的旅館移交警局,弦矢必須在警察會同下領取。

「遺體要怎麼處理?」

出了醫院一直沒開口的警察,把車停在警局後方的停車場後問道。

四、五天前想必花開正盛的櫻樹枝椏如今已有嫩葉冒出,四月中旬的陽光溫煦。

「我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我姑姑和美國人結婚已取得美國國籍,所以像這種美國人在國外旅行期間急病死亡的情況該如何處理,恐怕必須問美國大使館。她先生一年前就已過世,女兒也在六歲時夭折。那是二十七、八年前的事了。現在遺體就算空運回洛杉磯也無人領取。」

「要用飛機把遺體運到美國很麻煩喔。」

弦矢不知對方所謂的麻煩是指費用還是手續等等繁雜作業。弦矢在心裡說,不管指的是哪個都很麻煩。

警局有年輕的女警在等著,帶他去放置菊枝姑姑隨身物品的小房間。對方似乎懂一點英文,把大型單肩包和小型行李箱放到桌上,聲稱菊枝.奧爾科特女士這次來日本旅行,在美國的保險公司投保了海外旅平險。

女警說明在那張旅行保險契約的「緊急聯絡人」這一欄,寫的是侄子小畑弦矢的姓名住址和電話,此外,也有「莫里&史坦頓法律事務所」的地址和電話,並且將菊枝姑姑單肩包內的物品一一鄭重取出。

包內有證明她投保海外旅平險的小冊子。莫里&史坦頓法律事務所的地址在洛杉磯托倫斯市。

現在日本時間是四月十五日上午十一點。日本和洛杉磯有十六個小時的時差,所以那邊應該是四月十四日晚間七點吧。

弦矢看著手錶計算,猜想此刻莫里&史坦頓法律事務所還有人待在辦公室的可能性應該很高。

不過,弦矢沒有立刻打電話給這家法律事務所,決定先辦妥領取隨身物品的手續。

在幾張文件上簽名後,剛才那個中年警察說局裡只有這種箱子,替他拿來一個紙箱。大小正好可以放菊枝姑姑的單肩包。

弦矢道謝後,把菊枝姑姑的護照和錢包塞進自己的外套內袋,將單肩包放進紙箱。行李箱只能用拉的。

「想必你在醫院也聽說了,奧爾科特女士的肺部有一點積水。那是奧爾科特女士當時浸泡的溫泉。她在大型檜木浴池泡澡時突發心絞痛,略微向前弓身導致臉部半沉入水中,但我想她應該走得沒什麼痛苦。她的身體當時是倚靠檜木浴池邊緣。」

女警說完,拿著文件走出小房間,但是當弦矢看到警局玄關附近張貼著計程車公司的電話號碼,從外套的胸前口袋掏出手機時,她微露笑意再次出現,說自己在學生時代去洛杉磯時,曾在托倫斯市的牛排館用餐。

她還說,所以也去過菊枝.奧爾科特女士居住的蘭喬帕洛斯弗迪斯,知道那裡是多麼高級的住宅區。

弦矢推測她大概比自己小七、八歲,

「噢?妳去過蘭喬帕洛斯弗迪斯?什麼時候?」

他問女警。他覺得這個女孩如果牙齒整齊一點應該會是大美人。

「我是找到工作後立刻去的,所以是五年前吧。二〇〇八年秋天。當時我朋友在USC學英文。」

USC是南加大的簡稱。

「看不出來妳已經大學畢業快五年了。我還以為妳大概二十五、六歲。」

啊!這樣對警察說話算是性騷擾,弦矢這麼一想有點慌張,但女警坦然露出笑容說:「我是短期大學畢業的。」

等計程車來了就可以離開警局的念頭,令弦矢說話變得饒舌了起來。

「蘭喬帕洛斯弗迪斯這個地方,可不只是高級住宅區那麼簡單喔。從海邊直到丘陵一帶都被豪華得令人傻眼到底什麼職業的人才會住在這裡的豪宅占據……不過,我也只是和朋友沿著西海岸開車旅行時經過而已。我在洛杉磯住了四年,卻只有一次機會去那個被稱為南灣的半島。我姑姑夫婦是在兩年前買下蘭喬帕洛斯弗迪斯的房子,我回日本是三年前。正好錯過了。」

「你在洛杉磯住了四年?去工作嗎?」女警問。

似乎是來警局辦事的男人搭乘的計程車在門口停下,於是弦矢把手機塞回口袋,抱起紙箱拉著行李箱說:

「我去留學。在南加大念研究所。」

隨即跑向計程車。上了計程車後,他詢問菊枝姑姑生前住的旅館名稱,女警上前五、六步告訴他。

在醫院其實也聽過旅館的名稱,但弦矢還想和女警再多聊幾句。

「那妳的朋友去學外語時,我正好也在同一所大學的校園徘徊呢。」弦矢說。

然後小畑弦矢坐在後座,向這個有點像是女大學生穿上警察制服鬧著玩的警察感謝諸多幫助後,去了成為菊枝姑姑人生終焉之地的修善寺溫泉的高級旅館。

他去旅館是為了因造成旅館困擾而致歉,順便結清住宿費,但菊枝姑姑在辦理入住登記時就已刷卡付清了。

旅館的老闆和經理都客氣地請他節哀。

小畑弦矢再次回到醫院,在辦公室拿到兩張醫生檢視屍體後簽名蓋章的死亡證明書,請等候的葬儀社人員臨時介紹一家離東京的老家較近的殯葬場,委託他們把遺體運去那裡就要趕往新幹線的三島車站。

該做的事情很多。在日本火化時的法律手續必須請教美國大使館和杉並區公所雙方,也要盡快聯絡莫里&史坦頓法律事務所。

菊枝姑姑為何將這家法律事務所設為緊急聯絡人之一,弦矢完全不明白。

或許是丈夫伊安.奧爾科特去年胰臟癌過世時,繼承遺產的法律手續全部委由莫里&史坦頓法律事務所處理。

是因為遷居洛杉磯的蘭喬帕洛斯弗迪斯後少了親近的友人,所以只能指定這家法律事務所作為緊急聯絡人嗎?

如果和莫里氏,或者史坦頓氏有私人交情,填寫的應該是其中一人的住址和電話才對,沒必要寫法律事務所的。

弦矢和杉並區的殯葬場交涉過久,下午一點半才抵達三島車站,他想洛杉磯那邊已經是四月十四日晚間九點半了。

弦矢在三島車站內不大有人經過的地方試著打電話給莫里&史坦頓法律事務所。因為他猜想或許有人工作到很晚。一個似乎已是中年的女人,用不耐煩的聲音接起電話。

他告訴對方自己是菊枝.奧爾科特的侄子,現在從日本打這通電話。菊枝在海外旅平險契約上寫了兩個旅行在外的緊急聯絡人。

菊枝於日本時間四月十日晚間十一點左右猝死於修善寺這個溫泉區的旅館。她是在獨自泡溫泉時突發心絞痛。那是房間內的浴池,因此無人發現。旅館的人發現時是早上六點,弦矢接到警方通知是在七點左右。因為菊枝請旅館的人在六點叫她起床。

當他說到這裡,女人立刻說要聯絡蘇珊,詢問弦矢的電話號碼。

小畑弦矢暫時掛斷電話,拿菊枝姑姑的行李箱當椅子坐,思索修善寺那邊的葬儀社車子大概會在幾點抵達杉並區的殯葬場。必須請父親或母親先去那個殯葬場。

雖說感情不睦,父親畢竟是菊枝姑姑唯一的哥哥。六歲的女兒早夭,丈夫也在一年前先死了,菊枝姑姑無依無靠在美國獨自生活,最後在她期待遊覽日本各地的旅行第三天死於修善寺溫泉。

父親母親都和菊枝姑姑合不來。當初為了父母是否要來參加自己的研究所畢業典禮,那個向來沉靜的菊枝姑姑大聲發脾氣,對著話筒激動地大罵自己的兄嫂。

父母聲稱沒有空,而且飛到洛杉磯的機票太貴,對英文也一竅不通,但這樣的藉口遭到姑姑厲聲詰問,她滔滔不絕訴說:自家兒子念完美國的研究所取得企管碩士學位,對一個家族而言是多大的榮耀、多大的喜事,你們夫妻根本不懂。

那通電話是在畢業典禮的四天前打的,菊枝.奧爾科特和伊安.奧爾科特夫妻,為了參加他的畢業典禮特地從麻州的波士頓來到洛杉磯……

弦矢滿懷感激地回想起當時菊枝姑姑的憤怒。

過了十分鐘,手機響了。

「小畑弦矢先生嗎?我是菊枝的顧問律師蘇珊.莫里。我剛剛聽我事務所的人說了。我很驚訝。打從心底致哀。我和菊枝非常要好。對菊枝來說,我想我應該也是她在美國最好的朋友。」

蘇珊.莫里說。從聲音和說話方式,弦矢推測她應該比菊枝姑姑年輕一點。

弦矢問,遺體是否可以在日本火化,為此需要什麼樣的法律手續,接下來他還要去美國大使館諮詢。

「菊枝在美國一個親人也沒有。以前他們住在波士頓好歹還有親近的朋友,現在連伊安的哥哥都死了……蘭喬帕洛斯弗迪斯只有伊安的墳墓。在日本火化的事,我明天也會問問公家機關。撇開那個先不談,還有更重要的問題。必須請你盡快來洛杉磯一趟,可以嗎?」

蘇珊.莫里問。

弦矢本就打算不管菊枝姑姑的遺體決定如何處置,自己都得去洛杉磯一趟。

「我近日之內就去。就算可以在日本火化,我也想把菊枝姑姑的遺骨放在伊安的墳墓旁。」他說。

「你來洛杉磯短期滯留的費用完全不用擔心。等你抵達機場,能否搭計程車先來我在托倫斯的辦公室?最好租一輛車。」

「好,我會的。」

弦矢這麼回答,問了蘇珊.莫里的電子信箱,記在記事本後掛斷電話。

顧及多方情況後菊枝.奧爾科特的遺體不需太麻煩的手續就得以在日本火化。

小畑弦矢於四月二十三日上午十點多抵達洛杉磯機場後,搭乘計程車前往托倫斯的莫里&史坦頓法律事務所。

機場附近也有藍花楹的大樹綴滿大朵紫花,但是從高速公路南下自威斯坦街進入托倫斯大道後,本地人稱為「紫櫻花」的這種美麗花朵的色彩變得更濃豔。

大馬路旁的寬闊步道幾可用藍花楹隧道來形容,弦矢望著混在其間、樹幹奇妙扭曲的高聳巨樹以及很像蘇鐵的樹。

這是樹木和花卉繁茂的城市……弦矢想,菊枝姑姑在美國西海岸南部找到自己夢想的終老之地生活了兩年,卻在六十三歲死於日本。

在機場報上目的地後,司機一直沒開導航系統,在托倫斯大道右轉後,司機指著寬闊的中央分隔島上種植的蘭花楹大樹與大樹之間彎曲伸出枝椏的樹木說:

「刺桐。」

「嗯,在日本是叫做刺桐沒錯。你懂的真多。只有日本南方才有這種樹喔。」

和弦矢年紀相仿、看似阿拉伯裔的司機解釋,托倫斯這裡有豐田汽車的美國總公司和本田,經常會載到日本客人。所以,這一帶就算不靠導航系統,他也能把客人送到任何地方。

弦矢猜想,大概是很多日本客人一看到那種樹就說「刺桐」,因此司機才記住了。

彎過銀行和服飾精品店之間的道路,右邊就是購物中心。司機經過那裡繼續行駛三百公尺後停車,指著面向馬路的三層古典樓房。

似乎是木頭與紅磚組合設計而成的建築物看起來分明是時尚住宅,但是二樓的大玻璃窗上以土黃色文字寫著「莫里&史坦頓法律事務所」。一樓是車庫。

刷卡付了計程車費,弦矢多給了一點小費,請司機幫忙將行李箱搬到二樓,按下辦公室大門附設的對講機按鍵。

「哪位?」

對講機傳來上次他從新幹線三島車站打電話時接聽的女人聲音。

弦矢報上名字後,大門自動開啟,年約六十左右、有著栗色頭髮和栗色眼睛的女人快步從裡面的個人辦公室走來。

「我是蘇珊。歡迎你遠道而來。菊枝去世實在很遺憾。她今後本來還有很多事情必須做。」

蘇珊邊和弦矢握手邊說。

「我是弦矢。美國朋友都喊我弦。妳想必很忙,謝謝妳在百忙之中還抽空見我。」

弦矢把坐計程車時也沒從肩上卸下的大單肩包放到桌上,但是想到裡面裝著菊枝姑姑的遺骨,又用雙手捧著重新拿好。

他被帶進蘇珊的辦公室,在看起來年代久遠的皮革沙發坐下後,一個女人用馬克杯倒了咖啡送來給他。蘇珊介紹說這是擔任她的祕書已近三十年的卡蜜拉.杭特。

弦矢說上次深夜打電話打擾很抱歉,卡蜜拉含笑回答當時正準備下班,所以好險有接到電話。她的贅肉無處可去、甚至堆到所有的手指上,擠得結婚戒指看起來像條細線。

「我經常聽菊枝提起你。也包括你在南加大取得企管碩士學位的事。伊安也說你是非常優秀的青年。」

蘇珊說。卡蜜拉.杭特離開房間後,她將雙肘支撐在桌上、交握十指,沉思片刻。然後她看看手錶,問他能在洛杉磯待幾天。

「我已經在上個月底從畢業後回日本任職的公司離職。有一家其他行業的公司以在美國上班為條件錄取我。如果那家公司正式決定雇用我,我應該會在六月一日去波士頓赴任。如果沒有從日本分公司赴任的名義,現在美國很難拿到工作簽證。」

蘇珊微微點頭,從辦公室靠窗口附近約一公尺高的保險箱取出厚厚的信封。

「重要的事情,還是在菊枝位於蘭喬帕洛斯弗迪斯的家詳談吧。不過在那之前,我希望你先看一下這份文件。只要你在這上面簽名,我的任務就完成了。這是菊枝.奧爾科特的遺書。上面寫著,菊枝從伊安.奧爾科特那裡繼承的所有遺產,約有三千兩百萬美金和蘭喬帕洛斯弗迪斯的房子與土地,全部由日本侄子小畑弦矢繼承。」

弦矢瞥向表情顯得格外公事公辦的蘇珊,她的脖子至肩膀那塊,不知是雀斑還是老人斑,抑或兩者皆是,有無數細小的斑點。

地中海氣候特有的乾燥涼風從窗口吹入,弦矢卻感到腋下流汗。

「給我?全部?三千兩百萬美金?」

「對,小畑弦矢是所有遺產的繼承人。我們待會要去的蘭喬帕洛斯弗迪斯那棟房子也是。那棟房子估價八百五十萬美金。房地產業者說就算開價九百五十萬美金也願意買。如果你咬定一千萬美金才要賣,我想對方大概也會答應。加起來就是四千兩百萬美金。」

按照今天的匯率大約是四十一億八千萬日圓?現在日圓升值,但匯率本來就像是一種遊戲,會隨著投資者的短線操作和政治運作而變動。想必匯率馬上會超過一美金對一百日圓。那樣的話就是四十二億以上?

弦矢不知是因為時差,還是太震驚,抑或是激動過度無法正常判斷,就這樣兀自在腦中計算金額。

隨後,蘇珊沒打開放在桌上的大信封,卻先從皮包取出菊枝.奧爾科特的驗屍報告和公所的埋葬許可證。那些也附帶弦矢譯成英文的版本。

蘇珊看完那些文件的英文版後,放進自己的公事包,表情略為放緩。

「你一定很驚訝吧。這是理所當然。如果是我,大概會在狂喜之下跳著舞暈過去。」

說著,她從桌子抽屜取出車鑰匙起身。

可停放四輛車的車庫停著豐田房車。蘇珊打開後車箱,等弦矢把行李箱放入後,說道:

「正好十二點。午餐時間到了。附近有好吃的墨西哥塔可餅店。」

實際規模比馬路上看起來更大的購物中心內就有塔可餅專賣店。

弦矢覺得胃好像堵住了毫無食欲,但他還是和蘇珊一樣點了塔可餅和咖啡在店外的圓桌前坐下,看完菊枝姑姑的遺書。最後五、六行被黑色麥克筆塗掉了。

「塗掉的部分我待會說明。」

蘇珊說。纖細的金項鍊,綴有一顆不仔細看幾乎不會發現的小寶石,看起來很高雅,非常適合蘇珊。

弦矢從包裡取出回到日本後幾乎沒用過的太陽眼鏡。

「太陽眼鏡在洛杉磯是必備品。陽光和日本截然不同。」

聽到弦矢這麼說──

「這條項鍊是菊枝送給我的。綠色的小寶石是翡翠。雖然很小,但我認識的珠寶店老闆讚嘆說那在翡翠當中是品質特別好的翡翠。菊枝在遺書正式公證的那天,請我和卡蜜拉吃飯。就是那時候把這條項鍊給我的。卡蜜拉收到的是耳環。所以,接到你的電話時,卡蜜拉一瞬間還以為菊枝是在日本自殺了呢。」

此人的直覺之敏銳,不只是因為從事律師這份工作,弦矢猜想八成也是出於天性。自己戴太陽眼鏡前只瞄了項鍊一眼她就察覺了。

「那是遺書的草稿。正式的版本放在我事務所的保險箱保管。是刪掉最後五行的版本。」

說著,蘇珊.莫里用弦矢驚愕的速度,吃完了墨裔長相的胖店員送來的塔可餅,拿著紙杯裝的咖啡去購物中心的樓梯那裡抽菸。

「我規定自己一天抽三根。午餐後,晚餐後,睡覺前。就這三根。」

弦矢已戒菸兩年,卻忽然想抽菸,走到蘇珊身旁後高舉自己的雙手及胸,給她看依然止不住的顫抖。

「我需要香菸來平息這個。能否給我一根?」

「你的心情我懂。現在如果讓你開車相當危險。」

蘇珊打開銀色菸盒的蓋子如此說道。弦矢抽出一根,用蘇珊的打火機點燃後說:

「就算不是現在這種精神狀態,開方向盤在左邊的車子靠右行駛也夠可怕了。我已有三年沒在美國開過車。靠右行駛和靠左行駛時,大腦的運作相反,沒習慣之前很危險。」

雖是淡菸,弦矢深吸一口後還是有片刻的暈眩感襲來。

「那邊有賣香菸的店。」

蘇珊指著購物中心迴廊似的一角。那間香菸店位於照不到太陽、因此從外面看來一片漆黑的走道內,弦矢在那裡買了萬寶路和拋棄式打火機。

塔可餅和咖啡的錢,蘇珊已經付清了。弦矢道謝後坐上蘇珊車子的副駕駛座。

蘇珊將車子迴轉,沿著霍森大道向南直行前往海邊。

本文摘自《草花靜靜的誓言》/宮本輝著.二十張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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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宮本輝 書摘/二十張出版授權提供
VERSE VOL.32 故宮100+ 百年之後?VERSE VOL.32 故宮100+ 百年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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