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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墳場到「操場」:埋藏30年台北邊緣人的醉意

從墳場到「操場」:埋藏30年台北邊緣人的醉意

和平東路近復興南路交叉口的二樓藏著一間酒吧,從「後現代墳場」改名為「墳場」再到如今的「操場」,近30年來,始終如某種流動的饗宴般,見證不同世代台灣音樂、文化與邊緣人的群像。

操場酒吧。

和平東路近復興南路交叉口的二樓藏著一間酒吧,從「後現代墳場」改名為「墳場」再到如今的「操場」,近30年來,始終如某種流動的饗宴般,見證不同世代台灣音樂、文化與邊緣人的群像。

“The night is still young.”有那麼一個地方,聚集著所有想要延伸美好夜晚魔力的人們,這裡沒有世界排名的調酒,卻可能會一個轉身撞見音樂、影視與文化等各領域的泰斗。

喝一口300塊白酒套20塊蘇打水的「白蘇」,在這杯被陳彥豪(人稱「阿舌」,「操場」股東 / Legacy傳音樂展演空間總監)形容為「廉價香檳」的一比一調飲中,我們開始了解「操場」的魅力為何。

誤打誤撞,和酒與音樂相伴

根據經濟部的調查,國人每年的喝酒量可填滿約302座泳池,更別提台北市曾多年蟬連各縣市飲酒率第一名的寶座。阿舌正是這筆數據的極大貢獻者,「過去真的沒事就去操場!一個月能在這消費到超過兩萬。」

談起頂下這間店成為股東之一的緣由,他卻笑說自己想得簡單:「我其實完全沒有經營一間店的概念,單純覺得這裡雖然破破爛爛,但是個『家』——又剛好前老闆想頂讓,那何不把每個月的消費變成正收入?」

如今,阿舌被許多人視為見證90年代台灣Live House、地下樂團文化的重要角色,而他與音樂的牽絆,也是個「誤打誤撞」的選擇。就讀世新大學印刷攝影學系的他,在畢業後投入了心心念念的廣告創意圈,在現為「台灣電通」的廣告代理商工作,四年的工作時間,卻讓他認清自己與該圈子的從業者,從想法到價值觀的差距。

操場酒吧股東之一、人稱「阿舌」的陳彥豪。

「學影像就會想當導演,卻因為在過程中拍了很多MV,逐漸認識音樂圈的人。」就這樣,阿舌進入了音樂創作產業,也讓他與「操場」——這個承載了音樂、酒精與文化的場域間難分難解的緣分,更加深厚。

一定要音樂,但不只有搖滾樂

「那是我們以前的店員欸,大概15年前。」訪談間,阿舌突然指著咖啡廳牆面上張貼的JADE樂團海報。

經營近30年來,操場始終有魔力讓愛音樂的人們在此匯聚,畢竟對喜愛搖滾樂的阿舌來說,音樂是操場不可或缺的重要元素。自接手後,他始終堅持每週邀請不同DJ來播放音樂,作家陳德政、「八十八顆芭樂籽」主唱阿強和獨立音樂創作者鄭宜農都曾在操場的DJ台上展現各自獨特的音樂品味。

挑選DJ時,阿舌有嚴格的準則,背後卻是對曲風抱持的一顆開放的心,「搖滾樂沒落後,當代年輕人喜歡的音樂如嘻哈或Neo Soul,我比較無法分辨其好壞,所以會要求DJ們具備專業技巧和技術。」

2009年,為了對抗華語歌曲在某些場合無法被播放的情況,操場也大放「芭樂歌」,成為近幾年來開賣即完售的「正宗華語金曲之夜」的濫觴。「大家很少在『操場』一起起鬨、大合唱呀!像一個大型KTV包廂,能唱從小熟悉的語言的歌,比較貼近自己的文化。」

隨著初次舉辦迴響的熱烈而移至Legacy Taipei舉行,「正宗華語金曲之夜」變得越來越盛大,阿舌猶記,作為該活動「國歌」的〈愛情研究院〉的主唱林強,也在2010年擔任活動DJ被此盛況嚇到,他感慨:「當初只是想做一個小小的嘗試和反抗,竟然不經意就變成一個浪潮。」

一語,也彷彿隱喻著操場的存在本身。

誰都可以來,發生什麼都不奇怪

確實,過重的煙味、破爛的裝潢與談不上無可取代的調飲,常被哪些對操場嗤之以鼻的顧客們所詬病;但對所有信徒來說,就算曾在酒過三巡後踉蹌跌下陡峭的階梯,每次還是會甘之如飴地在續攤的最後一站回到這裡。

阿舌最愛用「模糊」和「曖昧」兩個詞形容操場的魅力,「很難界定這家店到底在搞什麼,但就是有一群人選擇在這個小空間裡自得其樂。你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會來,所有人都處在那種怪怪的、模糊的氣氛中。」他露出無可奈何卻又欣慰的苦笑。

從張震、張孝全、陳柏霖,到張震嶽、蘇慧倫、崔健與Sigur Rós,甚至國際名導文・溫德斯(Wim Wenders)都曾是「座上賓」。舌哥認為「正是因為這些人讓操場變得有特色」,而近三十年來目睹那麼多人在「操場」來來去去,卻始終有兩個顧客在他心中始終佔有「一席之地」。他們南轅北轍的身份與背景,也恰如同光譜的兩端,延伸出此地混雜了不同色彩的斑斕樣貌。

第一位男生, 「每次來都帶著兩隻玩偶,一隻長頸鹿、一隻哈士奇,他總是佔三個位子,讓它們分別坐在他左右,並點三杯Vodka lime,然後不斷地跟這兩個玩偶說話、乾杯。」但從來沒有人知道他是誰,又從哪裡來。

另一位讓阿舌印象深刻的顧客,則是因台北愛樂慶功包場而造訪的時任台北市長馬英九。「當時我們最被人詬病的就是員工不理人,馬英九來的那晚,兩個員工也都已經stoned了⋯⋯結果所有的點酒、拿酒與服務就變成副市長像個『小李子』在忙東忙西張羅。」

員工出於反權威、反階級意識而刻意為之地擺爛,市政團隊也絲毫沒有察覺異狀,如此的荒謬景象,或許也只有在「操場」才能合情合理地上演。

改變不是背叛,是另一種守護

「現在有些老客人來了會發現,怎麼『操場』的音樂都變了?變成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樣,但我都會老實和他們說,放這樣才會有年輕人來呀!」

阿舌說,自己不會因為rocker自命清高而讓這間店關門大吉。他了解「操場」承載的不僅僅是反階級意識的精神,更是近30年來,在主流社會中被視為「邊緣人」的一塊淨土。

「不管之後音樂或年輕人怎麼改變,我都會想盡辦法讓這個地方以各種樣子繼續存在,無論是苟且偷生或迎合大眾口味都好。」這份隨性不羈的骨氣,正是操場最搖滾的地方。

✏️ 作者後記

訪談後,我們回到「操場」進行拍攝。阿舌爬上窄窄的樓梯,點了一杯數十年如一日的「白蘇」,依然如同三十年前般,有股回到家的放鬆與自在。身為一位邊緣人的我不禁心想:「還好我們還有『操場』。」

操場酒吧

地址:台北市和平東路二段169號2樓
營業時間:22:00–0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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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橘仔 Orangey 攝影/周妤 編輯/李尤 核稿/高麗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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