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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設計就是朝生暮死的工作,做完這次下次不會有一模一樣的——黎仕祺

舞台設計就是朝生暮死的工作,做完這次下次不會有一模一樣的——黎仕祺

會議結束隔天就是搭台工程,黎仕祺這天就要南下高雄,為演唱會做最後確認,雖然台北場已經有過經驗,但是高雄場地的限制更多,減少了許多天花彩幕以燈光取代,他拿出厚厚一疊設計圖仔細地事前模擬,到了現場必須確認舞台每個環節都與圖面相符,自嘲有強迫症的他有自信地說:「沒意外的話,模擬圖會跟現場一模一樣」。舞台設計師一直到交台,才算完成最後階段的工作,然而對黎仕祺來說,結束了任務,好戲也正開始。

曾在果陀劇場操刀《淡水小鎮》、全民大劇團《當岳母刺字時……媳婦是不贊成的!》等名劇的舞台設計,這幾年黎仕祺跨足演唱會設計,先後為萬芳、aMEI、江蕙打造非典型的演唱會舞台,將劇場文本的浪漫放到歌唱的舞台上,一次又一次地抽絲剝繭,把舞台解構再重組,捏塑成最適合歌手的形狀。 

從台北到高雄,觀眾是表演的一部分 

「當一聽到演唱會主題是ASMR時,我腦內立刻有了畫面,我想帶領所有人進到封閉的空間,這幾個小時360度無死角的五感堆疊,把所有人包裹在裡面。」這不是他第一次做aMEI的演唱會,早在《烏托邦1.0》時,黎仕祺就曾將三個大門搬上舞台,透過一次又一次的場域轉換,將觀眾引入aMEI 的音樂烏托邦,而這次,他選擇用燈光與彩幕打造綿延串連的視覺效果。 

「我們想把整個場地用彩幕包覆,不止歌手背後有螢幕,天花、左側、右側都是,台北場我們把全台灣能用的彩幕都搬到小巨蛋。」舞台的邊界被模糊,不再是一座平台、一片螢幕、一位歌手、一群觀眾,將所有的感受都包覆在裡面,打破歌手與觀眾給予與接收的相對關係,黎仕祺將觀眾視為表演的一部分,大家一起待在顱內,一起創造高潮。 

用職人精神實踐舞台設計 

要把抽象的概念落實在舞台上,面臨的是幾乎不能出差錯的細節琢磨,做起來總是比想像的要複雜得多。黎仕祺說舞台設計師分別承受了腦力與勞力的辛苦,畫完設計圖後,接下來是與燈光、音響、場地、製作工廠磨人的來回溝通,將天馬行空的理念落實成可行的模樣,舞台架好後,工作還沒結束,現場檢查細節如收線、髒污都不假手他人,有時遇到突發狀況,還得與師父一同動手趕工。

「我對自己的要求很高,有時候連一公分的小誤差都會讓我很不舒服,因為舞台是由一群專業的人一起構成的,我一條線畫歪了,現場可能是師傅熬夜趕工修改,小誤差會付出巨大的時間與人力成本,所以我寧願前期做得多一點,畫得越精確仔細,未來承受的風險便越低。」 

他拿出設計圖講解這次演唱會的設計,高雄的舞台與小巨蛋不同,有了更多吊掛承重限制,少了些彩幕堆疊,燈光設計變得格外重要,在與日本燈光師合作的過程中,讓他看見舞台設計的另一種可能,「我們常會有對演唱會燈光的既定印象,電吉他旋律來的時候,燈光就跟著節奏唰唰唰唰地閃;音樂開始的時候光線打暗,激昂時再亮起來。但是日本燈光師的邏輯完全不一樣,他們聽懂了這首歌,你會訝異〈渴了〉用桃紅、藍、黃去詮釋,卻一點都不俗氣,呼應歌曲的熱情與aMEI詮釋渴望愛情的氛圍。每一道光出現都有它的原因,過場的燈也收束得俐落好看。」講起團隊,黎仕祺的眼裡好似有星星,在創作的過程中固然有痛苦的時刻,但幸福的高光時刻便是與這群默默在崗位上努力工作的人,一起走, 抵達很遠的地方。 

「每當看到這群才華洋溢的人,心裡除了感動、敬佩,也不敢輕易放過自己,沒有人該為我的失誤付出代價。更多的是,沒有任何一位表演者該被隨便地對待。」 

成就他人,我很快樂 

問起他總在打造屬於別人的風格,作為他人背後的推手,會不會多少覺得可惜?「看到別人因為我的付出而閃閃發亮,是我最快樂的時候。」他早在學生時期就體認到舞台設計師的自我必須放在表演後方,若是風格強過表演本身,那是一種自私。 

2015 年他為江蕙打造《鏡花水月》演唱會的舞台,用虛幻般的水幕舞台襯托江蕙優美的歌曲,中場橋段是李安先說一段話, 之後江蕙再緩緩地唱出經典歌曲〈黃昏的故鄉〉,搭配交響樂隊磅礡的伴奏背景,「大家都說她是台語天后,但對我來說, 她是一位歌唱藝術家。」台語不一定要很粗獷、很野台,它能優美,甚至可以非常國際。做萬芳演唱會時,他將舞台鋪滿了海沙,《烏托邦1.0》演唱會,打造高達15公尺氣勢磅礡的烏托邦城門。 

黎仕祺跨足頒獎典禮時,他以同樣的心情對待,金曲29的舞台設計他將主題《未來ing》融入速度與時間感,把黑膠、卡帶、CD的包裝化為一片片立體的彩幕,從正面看彷彿一座巨型的瀑布流瀉而下,呼應華語音樂的歷史洪流,也呈現不斷前行的感官意象。 

「成就別人,這件事讓我感到很幸福。」 

所有的藝術都在回應情感 

回溯黎仕祺的設計,都在述說一個主題——「共感」。 

從小他就是敏感的孩子,知道夏天的陽光比冬日還要暖,喜歡雨天撐著傘聽著滴答聲哼著歌,「每分每秒的空氣都有情緒,它抽象卻會存在在記憶裡。例如某個親人過世午後的陽光正巧溫暖了你破碎的心,在未來的某一天,相同溫度的陽光灑在午後,就很容易將情緒拉回那天的記憶。」生活中的浮光掠影、日常幽微的變化,成為設計的碎片,在舞台上拼湊完整。 

不論為劇場,還是演唱會設計舞台,他都試圖用氛圍說故事,也在創作中不斷追求突破的可能。「我想我的設計語言,就是不喜歡傳統舞台要有的樣子。」他笑說因為自己不喜歡落入他人認為的窠臼,總在每次任務中尋找不同的破口,有時也會遇到瓶頸,但更多的是在痛苦掙扎中穿越刺林,看見美好的風景。 

舞台設計黎仕祺。

「做舞台的設計久了,你會覺得這是一個朝生暮死的工作,經驗可以延續,形式卻不能重複,高雄場結束後,舞台就會拆掉,下一個案子又是重頭來過,所以要盡力把想說的、能做的都以沒有下次的決心,用盡力氣去做,不要留下遺憾。」 

他認為所有的藝術形式都在回應情感,不論是劇場、表演藝術、電影、文學還是演唱會,都要與他人共鳴。畫面不用說破主題,就像電影結尾不必有標準答案,當下感受到了些什麼,不用當下去定義,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會想起這場表演中與生命的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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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轉載自《VIBES》03封面故事「aMEI演唱會誕生全記錄」,更多關於張惠妹的故事請見雜誌。➤ 訂閱實體雜誌請按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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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Gill Li 攝影/吳昭晨
VERSE VOL. 29 廚房的美學VERSE VOL. 29 廚房的美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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